沙盘游戏的涉及到了多个身体系统。包括身体的运动、触觉、视觉、抓握和移动(沙具)等。在来访者一开始触摸沙子选择沙具时,就已激活了情绪和记忆。Badenoch(2008)研究发现人触摸沙子时的躯体感觉促进了身体、大脑边缘系统和右脑的大脑皮层的神经整合。简而言之,沙盘游戏可以激活并驱动大脑神经系统。
当象征性的沙画刺激着来访者的大脑,重建着TA大脑的神经通路,微小或急剧的变化便发生在来访者身上。本文从脑科学的角度,为大家诠释了沙盘游戏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大脑神经系统的。
一图像对大脑的影响
我们知道图像、画面对人的心理有着深远的影响。在神经学家Ralph Haber(1983)的早期研究中发现,被试的图像识别准确率高达95%。实际上,图像通常比文字更能唤起人的记忆。图像能够刺激多个维度的大脑皮层活动,包括想象,并且在产生联想、激发创造性思维和回忆方面,图像的准确度和敏锐度也更高。随着近年来对心理地图研究的增多,我们可以开始理解,为什么在来访者制作完沙盘之后,沙盘中的象征性画面所具有的力量可以影响来访者很久。认识到了这种内化的象征性画面的推动力,可以让我们清楚的明白,过早的向来访者解释或讨论沙盘里的内容,是在对沙盘内容进行强迫性的、更意识水平的评判。由于具有象征意义的图像已经在影响来访者的大脑,这种分析或解释直接干扰了来访者神经系统的调整变化。
随着将具有象征意义的图像信息编入来访者的神经系统,作为见证者的咨询师的能量也同样被来访者吸收和纳入自己的神经系统。在来访者制作沙盘的过程中,来访者与咨询师之间产生了一段微妙但却真实存在的共同经历。凭借着咨询师本人的经验、个人的心灵成长与所受的专业训练,沙盘游戏治疗师在来访者心理转化的过程中必须充当起一个支持、稳定和关爱的角色。在来访者与咨询师分享的过程中,作为见证者的咨询师所具备的力量和心灵的通透性,将在来访者因图像的刺激而进行神经重组时,为其提供稳定的力量。切记,神经重组时人的主观感受是极其不稳定的,并会有强烈的恐惧感。
二大脑中的人体地图(脑区功能分布)
目前,研究人员已经发现大脑会构建心理地图,会将我们的身体与周围的空间联系起来,并会在大脑中创建一个具体“自己”的形象(Blakeslee&Blakeslee,2008)。蒙特利尔大学(1977)的 Wilder Penfield 是早期脑区功能分布的发现者。Penfield 博士是一位神经外科医生,他使用轻微电击来治疗癫痫病患者,以避免癫痫发作,偶然间他发现当电流作用于大脑的不同区域时,患者身体的某些特定部位会有感觉、会产生鲜活的记忆等。而且身体产生感觉的部位还与在大脑中的区域相对应。也就是说反复刺激同一大脑区域会不断地诱发同样的反应。由此他开始通过系统地刺激特定的大脑区域,并让护士来记录病人的反应,来绘制精确的“人脑地图”。
研究中一个非常有趣的发现就是这些大脑中的心理地图不仅作用在人体自身,并且会延展到人所处的周围空间(Blakeslee&Blakeslee,2008)。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神经系统科学家 Marco Iacoboni(2008)解释了这一现象,他指出视觉和触觉感受区的神经细胞存在于大脑的特定区域,它们共同作用在大脑中产生了人体周围空间的地图,或者说是“个体周围”空间。Iacoboni 将这一空间描述为“潜在行为”的地图。这一概念的提出,对沙盘游戏疗法有着深远的意义,沙盘游戏疗法就是在咨询师的见证下,专注来访者与沙子及具有象征意义的沙具之间不断产生交互作用的一个空间。研究结果还表明为了将某些物体包括在内,这些大脑中的心理地图具有扩大和收缩情景的功能。这意味着当来访者在沙盘中投入工作时,他的神经系统就会将他在沙盘内制作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信息融入到他的心理地图,成为他“自我”的一部分。来访者在会引发“潜在行为”的“个体空间”中传递着沙具的象征意义,在这个空间里,他们运用内心积极的动力,希望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呈现自己,同时刺激着自身神经系统的成长。
三神经可塑性
目前,先进的大脑成像技术和更新的研究结果揭示出:大脑中的这些心理地图是灵活、可改变的(Boleyn-Fitzgerald,2010)。早在1973年,波兰的神经生理学家 Jerzy Konorski(1948)在他对条件反射中的大脑变化机制的研究中就首次提出了“神经可塑性”这一术语。Norman Doidge(2007)对中风患者进行的研究也充分证明了心理地图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具有调整和重组的功能。尽管我们不能直观的看到来访者将象征内容融入进自己的心理地图时所产生的神经性影响,但我们可以确定沙盘中的图像对其产生了强大的作用。鉴于神经的可塑性,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作用于右脑的沙盘图像是调整神经系统的有力工具。
四自我意识的神经性过程
了解了神经可塑性,我们来看看神经可塑性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心理功能并如何影响我们的自我意识的。为此,我们必须首先要了解大脑是如何产生自我意识的。在神经学上,人对自我的主观感受并不是一种客观存在,实际上是一个复杂的神经过程。在这个领域里,尽管有着各种各样彼此之间存在着细微差别的理论和观点,但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需要理解自我意识是一种认知加工(Damasio,2010)。这种认知加工过程涉及到我们的信念以及我们对现实的理解。这个过程让我们可以意识到自己的经历体验,让我们对自己的体验作出反应。神经系统科学家 Antonio Damasio(2010)说客观的自我意识是:
“……集中在生命体上的,通过不断进行的心理整合过程所表现出来的,动态神经系统的整合过程。”(p9)
Damasio(2010)继续指出:主观的自我意识就是我们对自己的认识,对内心自我意象的感受。这种主观的自我意识产生了我们所说的意识。人的知觉并不是被动的接受外界输入的信息,而是不断的对通过感觉系统接收到的不系统、模糊的信息进行积极的构建。当信息输入时,会产生一个不断反馈的过程,将输入的信息与大脑中形成的习惯性期望和信念进行比较。当高功能脑区理解了输入的信息,它们会将信息反馈至低功能脑区,以确认我们正在经历的就是我们认为或相信的正在发生的事情。不过,我们经常通过自己的期望或信念更改新输入的信息。所谓“现实”其实大部分是由我们的期望和信念建立起来的(Blakeslee&Blakeslee,2008)。
Blakeslee说道:“信念在根本上就如同大脑中的细胞一样有形,因为信念就是在这些脑细胞中产生、储存的,并随着新信息的输入,不断更新和巩固的”(2008,loc.69 6)
圣巴巴拉市加州大学心理研究中心的主任、神经系统科学家 Michael Gazzaniga(1998)将这些信念通过他所说的“解释者”直接与主观的自我意识联系在了一起。而“解释者”是一种大脑功能,它会编织故事来解释我们的行为。在Gazzaniga看来,正是这种心理能力产生了我们的信念和期待,继而建立了自我意识。他将意识比喻成管风琴,而自我就好比是风琴演奏师(Boleyn-Fitzgerald,2010)。
同样,哈佛大学心理学家 Steven Pinker(2007)认为我们所说的“意识”:
“……原来是由分布在大脑中的无数事件组成的。这些事件不断争夺着我们的注意力,当其中一个事件胜出时,大脑就会对事件的结果进行合理化,并会产生是一个单独的‘ ‘自我 ’在一直掌控一切的扭曲印象”(p.3)
五大脑中的人体地图
既然我们了解了自我意识是由这些无数的信念系统和对现实的期望所组成,我们就可以对心理功能的组成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除了遗传的神经性障碍,我们对于“我是谁”、“我在世界上的价值和位置”、“我期待他人如何对待我”、“生活如何对待我”等等的反应,都取决于由早期经历构建出的神经连结。如果一个个体的早期体验是安全、保护、被关注、被尊重的,他就会构建出一个神经网络,期望自己有价值、受尊重等等。这个人在生活中,就会假定或期望他人认为自己有价值,是尊重自己的。而在这样的心态下,积极、支持性的人际关系在他看来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应的,有支持性的人和环境自然就会吸引这个人的注意。相反,如果一个人的早期经历是被遗弃、遭背叛、被虐待或其他的伤害体验,他所构建的神经系统就会把他与个体经历中相类似的人和环境吸引到一起。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通过重复内心的这些期待模式,我们不断的加强巩固着支持这些期待的神经网络。但是,如果我们有了不同于习惯性模式的体验,将可以创造新的可能,新的神经通路将被发展出来。大脑神经的可塑性、灵活性实际上可以改变我们对于自己和现实的认知(Boleyn-Fitzgerald,2010)。
这正是心理咨询的工作领域,事实上也是我们所说的“学习”的一个方面。
Damasio(2010)指出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在过去几代人的时间里,文化的变迁实际上导致了人类基因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在思维神经通路上的改变,导致了自身DNA的物质性改变。尽管改变人类基因需要较长的时间,但这一事实证明了,我们的经历改变了我们。
六心灵发生改变时的神经系统
对我们神经通路进行改变的关键在于,以某种方式走出自己的习惯性模式,去体验那些完全不同的经历。这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我们总是盲目的倾向于延续旧有的模式。沙盘游戏为全新的不同的现实体验创造了理想的条件。荣格(1981b)发现人类心灵有中心成序原则的特点,他称之为“自性”,并且人类的心灵天生就有自愈和进一步发展的倾向。沙盘游戏可以弱化当下来访者左脑的理性思考,促进右脑以图像为基础的神经系统活动,从而引发对心理创伤、伤害、痛苦或任何妨碍健康心理功能的神经模式的修复和治疗。而吸引来访者注意的沙具或其象征,完全符合前理性神经模式,完全符合他内在心灵继续发展的需要。沙盘中出现的象征性图像绕过不健康的习惯性神经模式,反映出来访者治愈和发展的下一阶段的内容。随着系列沙盘历程的进行,缺损的或具有破坏性的神经通路被自性重新排序。沙盘中单独和成组的象征(沙具)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先于意识的全新的神经体验。神经通路与自性的组织原则越协调一致,人的心理功能就越健康。
研究人员近来发现,大脑半球的分区功能并不是像之前认为的“非黑即白”的状态。我们现在知道左脑并不是推理或言语的唯一功能区,右脑也不是情绪与视觉图像的唯一功能区。左脑和右脑都会涉及到推理、言语、情绪和视觉图像知觉的各个方面(Hellige、Laeng&Michimata,2010)。即使如此,大脑仍然被一层厚厚的神经纤维(胼胝体)分开,胼胝体的一个主要作用就抑制来自另一半脑区的神经信号,所以左右脑各自表现出典型的功能性特点。左脑会聚焦于已知,而右脑则向未知开放。比如,当我们知道一件重要的事情或信息时,就会用左脑精确的去加工。相反,右脑总是在寻求一些不同于我们以往期待的东西。右脑是富有创造力的,超越我们惯性期望的新内容在这里涌现出来。不过,想象力是需要发展的新观念的,需要左右脑共同工作起效。
七图像在神经系统改变过程中的作用
德克萨斯州立大学的运动研究者 Ronald Finke(1986)观察发现,个体形成的心理意象,需要视觉系统神经机制的参与将其变成可见的客观图像。这些图像将促成内心的改变。通过沙盘呈现出来的心理意象会引起大脑神经系统的改变,并让个体准备好接纳或承认这些图像内容的存在。这些图像会改变我们的惯性期望。通过视觉知觉的神经机制,沙盘游戏中的图像将会起到改变固有认知的作用,并激发新的认知模式。这些图像让我们可以感知新的事物,察觉到新的生活与行为的方式。
哈伯(1983)的回忆图像研究和芬克(1996)的图像预期作用的研究都证明了沙盘游戏中具有象征意义的图像所带来的强大作用。制作的这些图像画面会持续存在于来访者的回忆里,激发想象力和相应的神经活动。此外正如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沙盘游戏中来访者使用沙具的象征性意义将直接植入到个体的生命中,持续对他们的神经系统发挥作用。在构建沙盘时,新形成的神经通路处于发展的早期阶段,随着来访者不断将象征意义融入到自己的心理地图中,这些新的神经通路将继续成长。当新的神经通路已得到充分的发展,来访者会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待以往的经历和生活态度,会发生有时细微有时急剧的转变。这些新的心理信息会越来越多的被左脑加工,将这些新的内容带入到更强调现实意义和价值的意识水平。原本在右脑中更整体化的信息,在左脑中被进行分类和组织,在这一过程中实现了左右脑的整合。
发展成熟的新的神经通路建立了对现实和生活的新认知方式,现在也通过左脑的作用变为“真实”可应用的心理技能。接下来心灵又做好准备,再次经历相同的改变和发展过程,就像又回到起点一样,如此这般继续整个过程。当然,这只是一种简单化的理想化描述。在实际发生的沙盘工作中,我们会经常看到许多心灵层面的改变在同时发生。事实上,象征性图像交互作用的复杂性让我们不可能对沙盘游戏历程中呈现出来的所有内容都完全理解。